等到陈灵均搀着龙五回到东市口的时候，天都亮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龙五一身狼狈，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。

        陈灵均早就备好了热水，在炉台上热着，到家之后就放着龙五洗澡，自己换了身衣裳出了门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出门不要紧，大街小巷都传开了，说是昨天夜里死了一个乞丐。

        按理来说，这个念头兵荒马乱的，有乞丐饿死也不足为奇，但是这个乞丐死的不一样——他身穿一件女式的红袄，看样子还是一件寿衣，脖子上被草绳拴着，挂在了城门楼顶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脸色酱紫，舌头耷拉出来，眼珠子都瞪得要爆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用说，这个乞丐就是龙五昨儿晚上打发着去西山坟场的乞丐，那件红寿衣也是陈灵均做好的那件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陈灵均早就算到这个乞丐有此一劫，若不是这乞丐挡了一劫，恐怕被吊在这的就是龙五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边口中念着罪过，一边穿过人群去给那个乞丐收尸。

        都说穿着红衣死，死后就会化为厉鬼，危害人间，更何况这女人的衣服是至阴之物，乞丐又是含冤而死，以后恐怕是要变天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陈灵均雇了一辆拉粪的车，为的是让这大粪的污浊气息冲一冲乞丐的怨气。

        龙五一觉睡醒，正坐在铺子里面喝茶，一看陈灵均回来了，赶紧迎了上去：“这是哪儿去了，大晌午的也不怕被毒日头晒坏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紧跟着就看见后面的大粪车，粪车上面还躺着一具乞丐的死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哎呦我的妈！”龙五吓得差点坐在地上，“不是说好了不把这玩意儿往家带吗？你怎么又带回来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细看看他是谁。”陈灵均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龙五强忍着恶心，凑近一看，心里又是咯噔一下：“这，这不是……昨儿晚上的乞丐吗？你看看，他手心里还攥着我给他的银子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陈灵均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亏得是他帮你当了一劫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龙五听得是一头雾水，这送寿衣是陈灵均的主意，做了两套寿衣也是陈灵均提前算好的，那这么说来，是陈灵均要害自己？

        想到这里，龙五又赶紧晃了晃脑袋，媳妇要害自己，有的是下手的机会，犯不着等到昨儿个晚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陈灵均说道：“夫君你阳寿已尽，又与我成婚，身上的鬼气重，那些小鬼自然不敢把你怎样，所以我才放心让你晚上出门去送寿衣，但是我千算万算，算漏了一件事儿！”陈灵均说着，刺啦一声扯开了乞丐的衣服。

        乞丐的胸口已经凹陷下去了一大块，看上去就像是心脏被什么东西掏出来吃掉了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龙五倒吸了一口冷气，暗暗庆幸昨儿晚上不是自己去送衣服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夫君若是听我的，咱们给这个乞丐立个牌位，三七五七的烧香，让他不至于变成个孤魂野鬼。之后我再来问问他，害他的东西在哪，如此一来，帮他报了仇，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龙五已经没了脾气，赶紧点头称是：“媳妇说啥就是啥，我都听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陈灵均就指挥着粪车将尸体拉到了后院儿，又用做匾额剩下的木头写了一个牌位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乞丐这个圈子也很小，街上随便抓一个就能问出那个死乞丐姓甚名谁，只不过自己没本事，出来要饭吃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儿，所以没有人用真名，问了半天，也就问出来一个王二狗。

        陈灵均这边牌位写好，又嘱咐龙五把前后门关紧了，设香堂拜莲花阵，三柱高香烧起来是青烟直冒。两边蜡烛，火苗蹭蹭往上窜。倒是没见符纸之类，唯有一个针线笸箩，外加一块大红色的棉布，这就算是陈灵均的全部家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