账号: 密码: 自动登录 忘记密码? 注册用户
叶落了,我知道,不久之后,春再回,已不是我的季节。2
小说名称:《红颜天下》 作者:夏沫曦 字数:5904 更新时间:2018-12-07 11:24:35
     "你看,小北,我不能和你在一起,你正怀孕呢!你将来要做我妈啊!"我蹲了下来,站着太累了,我蹲下来继续发脾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北和梅先生看着我,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时候,咔嚓一声,门又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肖站在门口,红着眼睛看着我。他呼吸很重,像是跑过马拉松一样,全身都是汗。

        "肖!"我轻轻地唤他。

        肖粗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,然后猛冲了过来,把我抱在怀里,立刻对着小北和梅先生大吼,"滚,滚,你们都滚!"

        小北气着了,抬脚就要踹他,可是被梅先生拉住了,梅先生说,"老婆娶回来是捧在手心呵护的,不管你是为什么娶她!娶了,她就成为与你共存的一部分,你冷落她,迷失的,就是你自己。肖先生,思盈剩下的时间不已经不多了,我们希望你把欠她的,都还给她吧!"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这句,都还给她吧,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,那时侯发生的事,我一生也不会忘记,肖欢紧紧抱着我,很大声地,很难过地,哭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刻,我好像看见废墟上,雪未落尽,却已是春回,无边无际的蔓藤带着细小碧绿的嫩芽爬满了一大片,然后风吹起,沾着雪籽的落叶,都飞到了空中,也是一大片,了去无痕!

        肖,你知道吗,你的眼泪对我来说,就是春天。

        2005年8月份。

        肖开始带着我一起上班,我再也没有独自在家。

        和他一起上班是件很开心的事,他在他的办公室里专门给我安排了一个位置,他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我,我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他。他工作的时候,我就看看电影,上上网,到了午休和下班的时间,他就开车带我出去吃饭,他选择的餐厅都很棒。

        其中有一家叫做"叶",不大,但是装修十分精致,肖说那家店只招待VIP客户。他问我,喜不喜欢。我说喜欢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经常问我喜不喜欢,一天问好几次,每次都在不同的情况下问,那时我才明白,我们每去一个地方,每做一件事情,都是他琢磨好久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要是到了周末,我们就待在家里不出去,早上他抱着我看报纸,中午他抱着我看电视,下午他抱着我在凉

        台上聊天,晚上他抱着我睡觉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一天,我趴在床上,肖正在洗澡,我一边听着哗啦啦的水声,一边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,感觉它的光泽好像亮了一些。我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,那颗代表永恒的钻石,斑斓地闪烁着,很漂亮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我们结婚时,他去买的,记得那天他很忙,都没有时间带我一起去选,他自己一个人跑到首饰行,对柜台小姐说,找个钻石很大的,能满足女人虚荣心的,价格不是问题,我赶时间,你快点推荐一个。然后,他就带着两个盒子回来了,我们结婚时,就是用的这枚戒指,更有趣的是,这枚戒指刚好可以戴在我手上,那时候,他就是讥讽地一笑,在婚礼司仪的话说完后,握着我的手说,程思盈小姐,嫁给我吧!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!

        想到这里,我不禁笑了起来,是不是人要死了,就很喜欢回忆过去?我抬起手,望着这枚冰冷美丽的戒指,轻轻一吻,钻石贴在我的唇上,像一滴泪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吻着它,****不能放下。

        "啊!"

        忽然间手臂上一阵力,将我往后重重拽倒了下去,我只得个空隙惊叫了一声,就被一双炙热的唇封住,肖欢的手紧紧地扣着我,而这个吻太热,太狂躁,彻底夺去了我的意识,直到,我听到拼丁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才猛然回神,侧头一看,肖不知什么时候脱下了我的戒指扔到地上。s

        "我给你买新的!"他低着头,在我的脖子上亲吻。"很漂亮的,这一次,我带你一起去选!"

        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,感觉他湿湿的头发连我的脖子一起弄湿,我拍了拍他的背,像在安抚一个做错事的孩子,我说:

        "肖,够了……"

        爱情与同情,我一直不敢在他面前提及这个话题,如果我还健康……,如果我在健康的情况下,曾有机会得到他这样的呵护,我想我会很贪心地和他计较这个问题,你究竟是爱我才心疼我,还是同情我才心疼我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,人生在世上,都有不同的立场,如果要小北回答这个问题,小北会说,无论是爱你还是同情你,只要他是心疼你了,珍惜你了,我觉得就够了。如果要梅先生回答这个问题,梅先生会说,男人的心只能爱一次,那一次以后,所有的邂逅都将是理智的,只要在他的理智中,你受到了重视,那你在他心里请添加**柒四柒五二二四三四查看正版?的地位就已经存在,这就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小北和梅先生都不知道,怎样怎样就够了,这种话我已经在心里说了一辈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躺在他的身下,手指在他的脸上流连,我想记住他,记住他的一切,因为我这一生,无论对错,只有对他的爱,浓郁得连自己都惊讶。或者真如他所说,我的执着只不过是狭隘生命里的一点幻想罢了,可是这点狂热的幻想,至死不变。

        肖的手指,有烟草的味道,当我的舌缠上去的时候,感觉到它微弱地颤抖。他抽出手,然后温柔地亲吻我。比起做爱,我总是更喜欢亲吻,因为那时的他,还没有因为激情而忘我,没有忘我而温柔对我,我觉得更开心,更满足。

        "你不欠我的,你救了我!肖!"我在他的怀里轻轻地说,很轻,很轻,我要说得很认真,这样,他才会知道,我从来就不觉得他欠我什么,没有实力,他无法建立起这一切,没有柔软的心,他早就可以把我丢在旷野自生自灭,他带着我一起建立他的时代,他胜利了,成为我一生中看过的,最美丽的风景。

        "我不是……"许久,他说了这句话,可是又没有说完。那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一句话啊,我不是什么?

        我抱着他的头,深深浅浅地抓着他的头发,"肖,你知道吗,我所有拥有的,父亲所给予的财富,至今为止共给了两个人,一个是小北,她从小就刻苦好学,可是家里很穷,我就求爸爸赞助,爸爸当时开了一个条件,就是小北不可以交其他的朋友!"我一边说,一边笑,小北留给我的,都是快乐的回忆,"小北拿着那笔钱,对我爸爸说,我答应了也可以反悔,你钱出了可就收不回,友情这种东西,假就假了,真就真了,开个条件管得住的话,咱们就走着瞧!"我说到这里,肖欢猛地抬起头,笑道,"呵呵,这个女人果然是从小就很悍!"

        我点点头,"肖,认识她的人没有一个不佩服她,不欣赏她,和她在一起,我即高兴又自卑。"

        肖的手开始脱我的衣服,一边脱一边说,"思盈,另一个人,就别说了,我知道,我们都知道,那个混蛋是谁!"

        我的衣服一件件退到身下,全身的肌肤还来不及感受到空气的干冷,就立刻在他的怀里,找到了安身之处,迷人的怀抱,我听见,迷人的心跳。

        "肖,你不是混蛋,你是程思盈的老公!"闭上眼,我陷入了黑暗,可我的意识还在飘荡,我说,"肖,我们经常作爱的,对不对?"

        "对!"他说。

        "那,从现在开始,不做了好吗!"我说。

        "……"他顿了一下,"我让你不舒服?"

        我睁眼看着他,他的眼睛很明亮,深深地望进了我的灵魂,我一笑,什么也不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他的手臂用力地搂着我,"我让你不舒服?"

        摇摇头,我睡着了,最近,我总觉得很累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想的东西多了,就更累。

        2005年9月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和肖越来越习惯这种新的,和平的,有点酸楚的生活,我们更多地聊天,他开始耐心地和我讲一些我不懂和不明白的事情,我也和他讲更多自己儿时的经历。他总是听得笑,露出亮白的牙齿,很帅很帅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不再做爱,也不再去碰触一些太深层的问题,譬如生死,譬如亏欠,譬如,是对,还是错。我们不讨论什么是幸福,也不再计较得失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生活在阳光下,像一对普通的夫妻。

        9号,小北和梅先生来看我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和小北坐在客厅里聊天,肖就把手提电脑搬到了书房里,他还是很忙。

        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,肖欢突然从书房门口探出头,吓了我一跳,从没有见过他做这么可爱的动作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自己好像也觉得不好意思,尴尬地笑了笑,对着小北招手,"小北,麻烦你过来一下,我有点事想请教!"

        小北一呆,自从上次离开我家后,小北就不肯理肖欢,不论是电话,还是大家在一起吃饭,她都不肯理他,肖的脾气也倔,碰了钉子,就是不肯道歉,他们两这样杠了好久,弄得我和梅先生又好气又好笑。有时候觉得他们挺像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北瞧了瞧他,估计是闹了这么久气也消了,于是慢吞吞地站起来,走进了书房。

        碰一声,门关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和梅先生糊里糊涂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里面传出来好大声的笑,笑得得意,笑得张狂,是小北的笑。然后,小北开门出来。我看见她美丽的眼睛里还有泪水,笑出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走过来,拉起梅先生,说,"走,走,咱们回去!"

        我赶紧站起来,"不留下来吃晚饭吗?"

        我站在客厅里,朝书房瞄了好几眼,实在想不出怎么回事。没一会,肖自己出来了,黑着一张脸,往沙发上一坐,"那个臭女人!"

        "怎么了,你们说了什么?"

        "……"肖欢没说话,脸上像有些挂不住。

        "你不想说,就算了!"我坐到他身边,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。

        "我……"肖伸出一只手搂住我,说,"我问她,曾经有没有不让老梅碰!"

        "啊?"

        "她说有!我问她,什么时候?她说,每个月的那几天!我问她,除此之外呢?她说,也有,我问她,什么时候?

        她说,刚怀孕的时候。我咬咬牙,又问,那除了那几天,还有刚怀孕的时候呢?她从上往下看我一眼,说,有!我赶紧问,什么时候!她拍拍肚子说,老公不行的时候!"

        说到这他深深吸了口气,我看到他的喉结上下鼓动,他继续说,"女人怎么这么小气,明知道我在问什么,非要东扯西拉。"说着,拿起桌子上的茶一口喝下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看着他,"那你想问什么?"

        "……"他的眼睛没有看我。

        "肖!"我叫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把头低下,我看见他的肩窝,轻轻地发抖。

        许久,他问,"思盈,为什么,不让我碰你!"

        我想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体会,就是在想说什么的时候,突然开不了口。或许是因为一两句话难以表达,或许是因为看着对方的脸,反而更加感受到现实的真切,觉得说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好比我和他,我本来想告诉他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我有一个健康美丽的身体,我真的很愿意给你带来快乐,可是我已经枯萎了,即将坠落。如果你的心里只有我这一个女人,我就能够问心无愧地与你纠缠,可是我不是唯一的,你拥有太多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不知道是否有人能了解,当生命接近尾声的时候,人会越来越纯洁,肮脏的外壳会渐渐剥落,留下的,将要离去的,会是一个纯粹的灵魂,如同来时,婴儿般天真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本来想对他说,我的肖,在我即将死去的日子里,没有爱的缠绵,将是一种玷污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我看着他苦恼不解的眼神,什么也说不了。我知道,他在想,拥抱你,让你温暖,是为了爱惜你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知道,所以,我什么也没说。

        9月下旬,天气有些奇怪,忽冷忽热。不过大街上,已经开始有一些梧桐树叶飘落,我想在这样的时节,应是很少人会注意到。而我坐在肖欢的车里,就爱看它们飘落时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肖欢走到哪都带着我,我很少去医生那里做复诊,也不打算接受勉强的化疗,我想在最自然的情况下分别,而他也能理解我的想法,所以我做什么决定,他都会默许。

        肖欢是个坚强的男人,和他在一起,我总会莫名地有了勇气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一天一天的过,我也越来越习惯自己的虚弱,不时出现的失聪,视力模糊,偏瘫,嗜睡以及昏迷,我都不再觉得可怕,因为每次回神后,我已在他的怀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愿,就此别离。

        10月1日,黄金周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北挺着大肚子来看我,梅先生当然也来了。我们四个人一起去"叶"吃饭。

        饭桌上,肖的手机不停地响,短信一条接一条。

        "是谁?"小北问。然后推了推我,"思盈,遇到这种情况,你就可以质问他,你有这个权利,别太老实了!"

        肖侧头看着我,微笑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北不耐烦地敲敲桌子,"快问呀!"

        我脸一红,低着头咬嘴唇,我从来没有过问过他的事!

        这时候肖靠近了我一些,我感觉到他的体温,顿时觉得安心,终于,我以很小的声音问,"谁找你?"

        肖欢哈哈大笑起来,伸出手,搂着我。

        "没什么!无聊的女人!"他说,然后给我夹菜到碗里。

        "你说谁是无聊的女人!"可是意外的,一抹声音立刻回应了他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四个人都往门边的屏风看,美丽的女人,任何时候都是那么美丽。

        罗晴两手交叠,站在那里,妩媚地笑。

        "我说你!"肖说,神色高傲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一见到罗晴就觉得尴尬,于是立刻推开了肖欢,本能地往一边挪开些。肖欢一愣,呆看着我。

        "我怎么无聊了。见着老朋友打个招呼,你还爱理不理!"罗晴走过来,很自然地坐在我和肖的中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点了只烟,看着他,"我很想你,什么时候再找我?"

        这时小北站了起来,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就朝她泼,我看见她的烟熄灭了,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北,正要说话,小北先发彪了,"你她妈有病,坐在人家夫妻中间,公然勾引人家老公!"

        罗晴丢下烟,擦了擦衣服,然后看着肖。

        肖坐在那里,似笑非笑。什么也没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北继续吼,"狐狸精,还不滚!"

        罗晴没有理会小北,她就看着肖,"我是无聊的女人?"她问。

        肖喝口酒,回道,"现在是了!"

        罗晴站起来,又点只烟,吸了一口,"肖,我就赢过你一次,可你已经用了无数次胜利来还我。"说完,又看了看我,轻道,"下次,是什么时候?"

        小北将我拉到身后,凶狠地看着他们俩,一字一字地说,"你们真让我觉得恶心!"

        肖无所谓地一笑,抬头看着我,"思盈,你先回车里等我!我很快就来。"

        我点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北却把我拉住,"凭什么,思盈,我们就在这坐着,看他们怎样!"

        我拽着小北,"求你了,走吧!"

        小北狠狠瞪了罗晴一眼,才和我一起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坐在车里,降下茶色的车窗,看着大街上偶尔落下几片梧桐树叶。

        "累了吗?"小北坐在一边,擦着我脸上的虚汗。

        本来今天,我们四个人是说好一起到处玩一玩的,因为过了这段时间,梅先生就要把小北送到医院待产,而我,不知会在哪里。

        "小北,这个,是我和肖一起给双胞胎选的,你拿着!"我从怀里拿出一个真丝绣囊,上面用金线绣满了腾云龙凤。小北接过去,打开看,里面是两个金身娃娃,身上都系着红肚兜,一个男孩一个女孩。

        "好重!"小北拿着两个小娃娃说,"好重哦!要是肖欢三分钟内不出现,我就拿这俩娃娃上去照着他们脑袋一人砸个洞。"

        我笑了,小北就是这么可爱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好在肖欢很快就出来了,后面跟着罗晴,罗晴拉住他,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只烟叼着,肖笑了笑,伸手为她点着,罗晴叼着烟,看了看他,然后戴上墨眼镜,头也不回就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肖欢拍拍衣服,朝我们走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北一见他过来就大叫,"你还是不是人,居然有脸叫老婆在外面等!"

        肖就看着我,说,"累了吧,咱们回家!"

        我点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路上,肖欢沉默了很长时间,我觉得他像是在等我开口问他,可我就是这么不争气,我不问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开上高速公路,飞快,周围的风景全都成了色彩的直线,我们像是一冲进另一个时空,只要闭上眼,这世界便只剩下我们两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"你还是不问吗?"

        过了一会儿,肖关掉了车子里的音响,清淡忧伤的吉他演奏嘎然而止。我听到他问我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我一听这话,心里就特别甜蜜,他这是希望我问吗?他曾经恨不得我是个哑巴,我闭着眼,嘴角忍不住笑开。

        "嗤!看你这傻丫头!没点出息!"他一愣,但他是那么聪明,立刻就猜到我在想什么。他也笑了,他的笑声特别好听,带点磁性,即傲慢又高雅。我们就这样一起笑,笑一会儿,休息会儿,再想起来了,又笑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家这条路经过湖边,九月的湖水特别美丽,尤其是黄昏时间,落日红光斑染一片,亮晶晶的。经过湖畔时,他把车子开得很慢,湖水折射的霞光落到车里,一道一道在我们身上晃动。

        肖停下车,我们到湖边散步。

        "你还笑!"他看着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