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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章 梦回旧时
小说名称:《风月策:公子心计》 作者:杳杳云瑟 字数:2045 更新时间:2018-12-03 12:26:04
     杨文溪查看了几人手腕间的细小伤口,尚残留着些微白色粉末,拈起来闻了闻,却是一种名叫“梦回”的迷/药。

        此物如果被注入体内,则会让人如坠迷梦,主君曾跟他提过,其中的主要成分乃是产自南辰的一种珍贵药材,可是这种东西怎会出现在笙王府?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回神的时候,宣乐拿手指碰了碰他的肩: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地儿尽是些血腥味儿,”她撅起嘴,“你莫要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杨文溪似笑非笑:

        “公主特地脱身出来,莫非就是为了阻拦于臣?”

        宣乐靠住了身后的一棵树干,手指拢在淡黄色的衣袖后,悄悄握了握,垂眸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一个公主,实则是大不乐意掺和他们那些事的,左右也没什么牵绊,便来寻你说话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杨文溪目光却一沉,更有些惊讶于宣乐的敏锐:

        “掺和什么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何必用这般眼神看着我?”宣乐敛起了笑意,“皇叔是什么人,我那两个哥哥是什么人,你又是什么人,”她抿唇的时候,唇边出现浅浅的梨涡: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虽不在明端多年,但有些事情,也是略有耳闻。何况,你我总角之交,身上诸多改变我怎会感觉不到,只是今日见了才确信,你与他,果真是愈发相像起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杨文溪眯起眼睛。他忽然想起这么多年宣乐公主是留在谁的身边,受了谁的照拂,或者说,得了谁的教导,却没想到,潮生堂那位素来以超脱世外著称的堂主,对于东祁的形势,竟然仍是这般慧眼如炬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笑: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公主心里明镜一般,那杨某便也不与公主拐弯抹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蹙眉,面上现了严肃,“哪怕是念着昔日的情分,杨某也是要提点公主一二的。如今东祁不再是当年的东祁,皇子们也不再是昔年可与公主嬉耍玩闹的孩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或者说的直白一些,成者王而败者寇,皇族权利之争素来阴暗难测,却也无法避免。公主生性纯善,万万不该搅入这趟浑水之中,还望好自珍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同我说这些,只是念着昔日的情分么……”宣乐一叹,眼里现了浓厚的惆怅: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小的时候,皇叔不如这时好亲近,相反成日冷冰冰的,不大理人。两个皇兄呢,忙着出尽风头、忙着争夺父皇的宠爱,也从不分我一点半点的目光。我那时懦弱,他们在对方那儿受了气,便来寻我的乐子,而我,每每受了委屈就去找你。那时,在我心里你就如同我真正的哥哥一般,我觉得不论如何,只要在你身旁,总是能得到保护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再抬眼的时候,眸中已然现了泪光,那泪光细细分辨来,却有淡淡的依恋和苦涩味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明端一别数年,如今再见,不光与皇兄相处多了一份拘谨,便连同你,言语行止也愈发疏离起来。莫非真如母妃所说,人长大了,就一定会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杨文溪听着她说话,垂了眸,久久没有言语。宣乐拉起他的手腕,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,淡淡笑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过,文溪哥哥,今天你愿意同我说这些,我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眉眼弯弯,是很温吞甜美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杨文溪低头看着掌心中娇小的手指,一时有些讪讪,仔细说来,他在几人之中年纪却要年长一些,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,他一向是把这个小公主当作自己的妹妹在看护的。可如今年岁渐长,像男女有别、授受不亲这样的句子不知听他爹念叨了多少遍,即使本不是那么刻板酸腐的人,此刻再像小时候那样举止亲近,还是会觉得有些窘迫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,他只是顿了片刻,就立刻抽出手来,作了个礼:

        “公主以后莫再如此,于礼不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宣乐张了张唇,眼神有些黯淡。杨文溪不再看她,低眉匆匆道了一声“告辞”便转身离去,宣乐站在树下,飘落的叶子落在肩头,她抬手一拂,垂眸的时候,嘴角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凉凉的天际,昏色的暖光。露水在花瓣上滚了一圈,风一散,它便嘀嗒一声,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透过同样昏黄色调的竹窗,可见一道五岳墨画的六扇屏风,那屏风之后的竹席上,跪坐着一个小小的青衣童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他正屏着声息,附耳偷听着隔墙的细微人声,手里握着一枝细长的笔具,膝前铺陈的白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字。

        冰冷的香气飘然而过,像是夏夜的青荷忽然开了,带来些神秘又幽诡的气息。童子一怔,手里拿的纸被两根细长苍白的手指抽去,听见那少年在笑,那笑声也像极莲的花瓣,柔软又凉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自家的学堂竟也要偷师?……你这未免也太过寒碜了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童子回身望去,那少年生得很高,眉眼极漂亮也极冰冷,垂在两肩的发丝仿佛拢在雾气之中,黑得仿如浓墨一般。这样的人,连笑模样都是凉凉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童子却很欢喜,他喜爱与这少年待在一块,但也因自己偷师这事被发现了而显得有些局促,挠挠头,不好意思地冲少年笑了笑,露出小小的虎牙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年捏着那张纸,笑意却慢慢淡了,“忠奸之论?”他看着那一行行秀美的簪花小楷,清冷如玉石的瞳仁中,一瞬间起了浓雾一般:

        “吾尝闻安乐之家无孝子,太平之世少忠臣,若睹孝子之可贵,必家有不睦矣,睹忠臣之可贵,必国之颓乱矣。故为君者,一味强辨,是为昏聩。……忠君之事者固为忠,忠于道义而不忠君者未必为奸。于民为奸而利国者,可以赏之,于民为忠而败国者,则贬斥之。是故不以其忠降其刑,不以其奸弃之用。此为御下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很显然这是一篇策论,一篇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写出来的策论。读到最后一句话时,少年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,他垂下眸来,盯住童子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双不如寻常孩童懵懂迷惑的眼睛,在这样清澈如水的眸光中,少年慢慢地说: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若为君,必将祸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