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方面查清卿鄂口中不愿意细说的案子能在父亲面前扬眉吐气一把，另一方面，卿鄂在她心中已是个莫大的吸引。

        下午暖黄的阳光照在身上令人疲软生倦，厉皓婉看见了游魂一般的卿鄂走在街上。坊间早已传遍了那个叫卿鄂的花花公子，把自己当作小倌四处陪女子喝酒被堂妹愤怒揪回去的故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和女子喝酒的人倒是多得是，人们只是好奇去探讨他在喝酒之外还做了别的什么，各种寓意说法张口就来。厉皓婉见过他熟睡得像个婴孩的样子，因为一个梦惊恐的躲进她怀里，虽然他平时所作所为不是特别漂亮，但她不信他会做出使他灵魂肮脏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她又很好奇，为什么卿鄂一刻也不得安宁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家境不错，身边又有亲人，脑子不差，目前为止也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，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得不堪到人尽皆知？

        多种疑问萦绕在厉皓婉的脑海里，随着她的思绪落到前面卿鄂的身上去。卿鄂停在一个捏泥人的摊子边，目光驻足了好久，街边人来人往，小孩子们在路中间旁若无人的嬉戏打闹，没人想知道卿鄂在想什么，他掏出钱来买下一个泥人，捏泥人的老板笑着道：”这位公子是买回家送给孩子的吧？我这泥人好看着呐，准保您孩子喜欢！”卿鄂便攥着泥人，嘴角划过一丝笑意。目光触及，尽是满足。不远的厉皓婉心里呛道：“他哪有孩子啊，怕不是自己心里想买吧!这么大个人其实心里还是孩子样。”此时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孩子，这个孩子和别人不同，满街追逐嬉戏的孩子，他却是落单的。他直勾勾的盯着摊上的泥人，丝毫没有要买的意思，但也不肯走，眼中俱是贪恋。卿鄂便蹲下朝这孩子的眼前举着泥人，孩子的目光顿时被他给吸引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想要吗？”卿鄂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，可是我没有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卿鄂垂眼笑了笑，复把泥人举到他面前:"没事，我送给你。“

        那孩子脸上露出兴奋，随即又很犹豫：”可是这是你的钱买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不如这样吧。”卿鄂温柔的看着他，“你叫我一声哥哥，这就权当是哥哥送给你的礼物好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孩子似是被他感染了，露出了天真的笑容：“哥哥，但是哥哥你把泥人给我了，你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卿鄂正为那声‘哥哥’难掩笑意，站起来摆摆手：“哥哥长大了，不玩这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"装模做样，我看你分明就是喜欢得紧，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小孩。“厉皓婉腹诽着走去一边的小摊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卿鄂分明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砸了，横眉厉色转身，只见厉皓婉怀里抱着一堆棉布老虎，一个个往他的方向丢来，地上全是砸在他身上。被弹回来的五颜六色的布偶。

        ”你在干什么？“卿鄂皱褶眉头，脸色不太妙。

        厉皓婉扬了扬手里的老虎布偶，砸中卿鄂的肩膀，弹到地上：“你不就是喜欢？”说着又扔一个，被卿鄂接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喜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胡说。”厉皓婉起身抱着一把布老虎满满当当揣进卿鄂怀里：“你明明喜欢，你为什么不说？你喜欢这些泥人，你也喜欢这些布老虎你为什么不说？你或许还喜欢什么别的东西，哦对了！你那天还喜欢像个小孩一样做了噩梦躲在别人怀里哇哇大哭。“

        厉皓婉说这些是为了激他说出他不想说的东西，却不知何时卿鄂已经坏笑着上前勾起她的下巴，距离近得让她几乎就已经贴近他的鼻尖。

        "原来你还一直记着那天的事啊？”卿鄂说着一把揽住厉皓婉把她拦腰抱起，一路看他脸边垂下的两缕长发随风扬起，便到了卿鄂常去喝酒的酒楼，他睡的房间，把她放在那张床上，卿鄂便疯了一般地凑近，直到他们两个胸膛中间夹着一堆布老虎，厉皓婉满脸惊吓的低下头，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把这堆玩意儿放到她怀里的？不对，这个时候她还在想这些布老虎干什么？疑惑的下一刻，厉皓婉的脸便被一双沾着檀香的手掰正过来，让她不得不面对眼前这个人，美丽的眉眼，脾气却如此琢磨不定，她不该在言语上逼迫他的，这个人这种能力明明就在她之上啊。而此刻这人的手就覆着她的脖颈叫她呼吸难忍，邪魅的眉眼看着她的，魅惑与侵占强行进入她的眼中，另一只手却又轻柔的抚着她的发，让人害怕又难以抗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说实话，你是不是喜欢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厉皓婉自觉抵抗不了这副场面，倔强别过头：“没，你想多了，完全没有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跟着我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不知为什么在她否认之后卿鄂的语调居然缓解了很多，好像非常想听她解释，厉皓婉尝试直视他，”我，我不过是想听你说你的案子把它办完，好在我父亲面前打压他一下罢了。“

        说着厉皓婉趁着他放松时一下推开她，想脱离钳制，没成想看起来攻势强大的卿鄂被她一推就推倒在床上，厉皓婉立刻抓起一只布老虎骑到他身上砸他：”让你威胁我！嗯？敢不敢了？“卿鄂反抗的抓了一下她的手臂，厉皓婉重心不稳脸埋到他怀里。卿鄂别过头，突然吐出一大口血。

        "你，你怎么了？我没压着你吧？你看起来不是那么脆弱啊！”厉皓婉吓得赶忙要起身，却被卿鄂锢住：“别走，你走了，我以后就没法再抱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究竟是怎么了啊！”厉皓婉焦急的嘶吼着，捧住卿鄂的脸，去擦他嘴角的血，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？怎么突然就这样了？你总是突然好，又突然坏，你现在是不是又在耍我？“

        卿鄂笑着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，吻着。薄凉的唇和温热的血都留在她掌心缱绻，就像他这个人，那么远，那么吸引人，拼命的靠近了，却又破碎不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说你不喜欢我，这么着急？”卿鄂皱着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。他看穿了她的心，可她此刻却惊恐万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......我......我现在去给你找大夫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要。”卿鄂的孩子气又上来了，厉皓婉只觉得她被禁锢得更紧。

        "现在可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！“厉皓婉的大小姐脾气却对卿鄂毫无作用，他不愿意松手，就像他手里的泥人，除非是他愿意放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卿鄂很虚弱，可这份虚弱落在他眼中偏巧又那么暧昧迷离。

        ”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吗？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为了得到我父亲的消息去绯红楼见了一个女人，她要留我六个时辰。那天晚上我被她下了蛊，我只是她无数实验者中的一个。“

        ”你拿你的身体去换这个消息值得吗？你不是很聪明嘛？你还会做亏本的生意吗？厉皓婉抓着卿鄂的肩膀声嘶力竭的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”那时候是值得的，我不过是想要父母双全的爱。“

        怀中人的嘶吼已不再，她在这一刻似乎有些明白他了，为什么喜欢不说出来，为什么温暖了片刻却又消逝如风了。因为他什么都没了，他的命已经在十四岁时交换成了永远辜负的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卿鄂，我爱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”......"

        一切都落入了黑暗，不再有结局。卿鄂不曾回来过，他知道无人可解他的蛊，便将同样中蛊的卿非亦的蛊引在自己身上。可他从没想过他会如此想活着，某时某刻他也会恨自己拿命去换一个父亲的消息，可是如果他没有回到即将破碎的卿家，也就不会来潇湘，也就不会遇到厉皓婉。所以啊，没有什么值不值得。

        卿鄂死后，卿采莲听从他的劝告把黄炳安的私生子养大送他入朝为官，看黄家自食恶果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厉皓婉接替他父亲做了潇湘县令，破了无数的案子，尤其是对于孩子家庭这方面，赢得了潇湘城老百姓无数赞誉。可她一生未曾有过伴侣，只有堂中的那两个稻草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