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
        “鸢儿，为什么临时换成了西域舞蹈？”红娘的样子有些激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红娘，我只是觉得这种舞蹈胜算总会大些吧。”我顺手提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红娘，笑了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行，你不能跳这舞。”红娘接过茶杯放下，“你绝对会是花魁！上次……也只是临时出了状况。总之，你不能跳这舞。”红娘的神情有些焦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我不明状况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……是谁要你跳这舞的？”红娘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，没谁。”我的目光闪了闪，“那既然红娘不让我跳，我不跳就是了。”我攀上她的手，笑了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鸢儿，不是我不想你跳，只是……你如今不解世事。其实当今朝廷与西域关系早已破裂，所有与吐蕃有所来往的人都会被定为叛徒，会砍头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刚端起的水杯一下子停在了那里，没有了再向前运行的勇气。两指稍稍一松，杯子从手中滑落，摔碎在地板上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抖着手，忙俯下身去捡杯子的碎片，再起身时，已经满手都是血了，顺着杯子碎片往下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鸢儿。”红娘喊了一声，忙掰开我紧握着杯子碎片的手，然后拿着手绢轻轻给我拭去手上的血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鸢儿你这是何苦……”红娘眉心紧紧皱在一起，嘴哆哆嗦嗦快要说不出话了，“鸢儿你等着，我去拿药。”说完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慢慢扶着桌子坐下来，害怕自己站不住倒下去。两眼无神地将目光凝聚在流血的那个手上，手中的手绢已经染红了一大片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笑了，声音有些空旷，笑得有点凄凉。

        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下来了，一滴一滴落在手绢上，那些已经凝固住的血就变得鲜红了好多，像是刚滴上去的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随着眼泪模糊我的眼睛，我的眼睛就看不太清了，变得有些空洞了，望去任何地方都像是找不到了焦点……

        02

        我再醒来的时候，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黑漆漆的一片，我有些害怕这种感觉，很孤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红娘，红娘……”我抬起一只手来在空中一阵乱抓，然后就摸到了一个脸，我便安心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红娘，你的脸怎么……这么凉。”我的手附在那张脸上，口中喃喃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没说话，只是将手附在了我的手上握住，另一只手磨蹭着我受伤的那只手上缠着的纱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红娘？……”我又轻声唤了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是没人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有些不安了，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门外传来脚步声，原本握着我的那只手以及我的手附上的那张脸就离开了，没有一点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张大夫，就是这里。”我听到了红娘的声音，紧接着门就被打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红娘？”我探测性的叫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鸢儿，你醒了。”红娘快步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。这次的手有了些温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红娘，你刚刚去干嘛了？”我的嗓子有点难受，咳了两下。

        红娘起身给我端来水，“去找大夫了。感觉好些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我喝了几口，将杯子递给她，“好些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夫。”红娘起身去把杯子放下，让大夫坐到了我床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且容我解开纱布看看。”大夫给我把了把脉，对我的情绪有了些掌控，然后便将手从我的手腕上拿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……这三日不要见强光，不能流眼泪，待过几天我再来为你拆纱布。”大夫又帮我换上了药和纱布，然后收拾好了医药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告辞了……”大夫操着他那有些发哑的喉咙说了一句，便提起了医药箱推开了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夫请。”红娘的声音又响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后，我便听到了有关门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的脸上又附上了那个冰凉的手，只是指尖又轻轻碰上了我眼上蒙着的纱布。

        只一会儿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又走了，房间里真真切切的只剩了我一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红娘送走大夫又折回来，侧身坐到我身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咦？这是什么？”我摸到一个类似盒子状的东西，便举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红娘从我手中接过盒子，上下晃了晃，有咣榔咣榔的声音，便直接打开了里面躺放着一颗褐色的药丸，散发出浓浓的苦药味。

        红娘转了下身子，头朝向我，“这药丸是大夫留下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摇了摇头，“我也不知道，刚刚才发觉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……那应该就是大夫留下的了吧……吃了吧，说不定对眼睛有帮助。”红娘把我扶起来倚靠着床板，递来了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谢谢红娘。”我吃过了药丸，微微颔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何必客气。你我情如姐妹，我都快把你当我的女儿待了呢。”红娘笑了两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料想她此刻肯定是用衣袖遮脸，眼睛微微一眯，嘴角向上勾起，不由得心情也大好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红娘，你且快去休息吧。”我冲着她笑了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，那你也多多休息。”红娘起身抬步，跨出了我的房间，然后顺手帮我关上了门。

        03

        自从我眼睛坏了之后，白日里我总是坐在房前的台阶上晒太阳。细细的光丝洒下来，在眼前布成一层光晕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黑影挡在了我的面前，一片蓝色的光影混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伸出手去乱摸一通，“你是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个黑影不说话，只听得到脚步声渐远，眼前又变成了那层暖暖的光晕的颜色。我摸了摸鼻子，有些尴尬。

        忽听一阵花扬起的声音，笛声也在不远处响了起来，幽凉哀叹，似颂离殇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这才想起这首曲子我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过，却只是熟悉，怎么想也想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可不可以……不要走？”我突然出声，扶着一旁的柱子站起来。箫声戛然止住，也再未有过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 是夜，一阵箫声将我唤醒，我披上衣服坐起来，按捺了心底的冲动。幽哀婉转的曲调阵阵传入我的耳朵。虽是同今日听到的曲子一样，却不同于今日所听到的感受。我静谧了一会儿，伏在了床案。箫声未断，依旧反反复复的吹着，深入心弦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日复一日，我继续同昨天重复一样的事情，却不知人生正是需要乐趣，我好不容易揉正了刚被柱子撞歪的鼻子，这便又滚下了台阶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爬起来，胡乱往身上拍了一通，扬起的土倒把自己呛得不轻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只手猛地攥住我的胳膊，“哟，这小妞不错。”路人甲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侧了侧头，努力想看清楚，却只是看到一层蓝色的光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惜看不见了，不过这就更有趣了。”又有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，嗓子里还杂着几分轻笑。他用指侧微微挑起我的下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放开我。”我有些气恼，挣扎开来，心想我眼睛要是能看见，岂会如此狼狈。“这里岂能是你们放肆的地方。”我不由得加重了些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小妞脾气还挺火。”路人甲笑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声音并不难听，但我不必睁眼就知道此人必定长得贼眉鼠目的，一脸的龌龊相。我突然有点反胃，忍不住干呕了一下。还不等他们开口，我便摆了摆手，“今天早上吃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路人甲硬生生的瞪大眼睛白了我一眼。随后他想了想，又开口道：“小妞，你都不知道他是谁就敢说这话，哈。胆子可是不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管你们是谁！再不放开我我就喊人了！”我心里急了，想着照他这样说，难道连红娘都难以奈他何？

        “堵上这小妞的嘴，让她喊。”尘星寒拍了两下手，嘴角勾起一个弧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是男人！”我急了眼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轻笑了两声，“原来你猜疑我的性别啊，那我就让你试一下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！……”我身子一软，想着将再次与大地来个热烈的拥抱甚至亲吻的时候，我已经被人提起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像提猴子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一激动，差点又哭出来，但一想到眼睛就硬生生地把眼泪咽了下去。“救命啊……”我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放开她吧。”尘星寒轻声说了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松了一口气，心想这人还不算坏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在我想完之后我就后悔了。因为他轻笑着说，“她就由我自己来处理就好了，你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！小王……少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哎哎哎，别走啊。”我真是欲哭无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美人儿，这里就剩你和我难道不好吗？”他凑近我的耳垂，呼出的气热热的，让我浑身一阵不自在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侧身把他推开，一副嫌弃的样子，“离我远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听到了他咽口水的声音，然后嗓子里发出了一阵短促的“你”，可还没到嘴边就阻断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纵身抱起我，一步一步登上台阶，我听到了他撞开门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这次才是真正的慌了，在他的身上不断扭动，甚至还咬他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压低声音，“别动，不然我直接把你松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大哥，开什么玩笑！你想摔死我就直说好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求你了，你放过我，我一定把你当恩人对待，你让我做牛做马都成。”既然硬的不行，那就来软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一定把你当祖宗供着，还把你全家、你七大姑八大姨、你二舅子三舅子都给问候个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真是谢谢你了。”他轻笑一声，越来越觉得怀里这小妞有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要是还不放了我，我就……我就半夜去你家院儿里挖你家祖坟！”看他不为所动，那就索性来点狠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尘星寒不顾我的威逼利诱，硬是一心想要把我摔死。他将我朝上一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！……”我吓得大吼了一声，落下来时他刚好在下面接住了我。“要死啊！”我锤了他的肩膀两下，声音还颤着，“你死可以，别捎带着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只听他轻笑两声，未语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自顾自的说下去，“要我说，你绝对是个高官子弟，成天没事就出来泡泡妞。”我硬是装出哭腔，想着他也得怜香惜玉一下。“看我平时那么英明的一个人，今天落到你的手上，也算是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轻笑，一个转身把我放下来，平躺在了床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哆哆嗦嗦不敢说话，“你！咱……咱说好，不许碰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呼吸渐渐凑近我，上半身压在了我的身上，淡淡的龙涎香传入我的鼻腔里，我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姑娘，谢谢你方才配合我演了一出戏。”他将嘴靠近我的耳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谢，不谢。”我颤颤巍巍的说道。话音刚落，伏在我身上的重量就减轻了些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暗暗在心里叫苦终于要走了啊。

        猛地感觉到嘴巴上面轻轻地落了一个湿湿的东西，带着些许淡淡的薄荷味，紧接着他的声音就来了，湿湿的热气喷在我的脸上，痒痒的。“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。”末了，又加了一句，“小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一个飞身跃下了床，没有脚步声，却听到了关门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的脸涨得通红。“小妞你个毛线球啊！那可是我的初吻！就当是被狗舔了一口也难平我心中的愤恨啊！”我躺在床上生气地大吼。

        却只听门外放肆不羁的大笑声渐渐远去。

        04

        由于眼睛不便，我下个床都难。

        待我撑着床榻站起来的时候，我尝到了嘴边的一丝血腥味儿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舔了舔，又猛地想起刚被那只“小狗”舔过，就开始朝着地上吐口水，“呸呸呸！”然后开始谩骂道：“这人还真是属狗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的手摸向桌面，随便摸了一个杯子，开始倒水。直到水漫出来，沾湿了我那较长的衣袖我这才察觉，“嘭”地一声放下了茶壶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含了一口水，在嘴里漱了漱，吐了出来。待我再一次含下一口水的时候，一个侍女推开了门，我一个惊吓又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，开始不停地咳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青鸢姑娘，您没事吧？”那个侍女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背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挥了挥手，表示没事，然后在她身上摸索看看有什么湿了的地方没。“对不起对不起，你来的太突然了，我没心理准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个侍女忽然想到什么似的，给我抚背的节奏渐渐缓了下来，像是在斟酌，良久才开口：“红娘说找您有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没多想，便答：“那我们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扶我出了房间，下了台阶。

        远远听到有嬉戏声，一阵阵娇笑传入我的耳朵。我侧了侧耳，甚至听到有人从我身边跑过，嘴里还喊着“美人美人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刚想转身。

        便感觉到一个男子直接上来抱住了我，嘴里还叫着“美人美人”，声音粗俗。我一把推开他，厌恶道：“你认错人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妈的老子付了钱的！”那男的一把摘下蒙住眼睛的手绢，“老子爱谁陪谁陪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几个女子围上前来，赔笑着，娇声道：“大爷。”软软的声音仿佛能让人酥了骨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滚开！大爷我今天还就让她陪了！”他一把推开那几个女子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侍女见事不顺，眯了眯眼睛，先松开了我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有些紧张，却没再听到任何细微的声音，就像一下子被人清了场。“你还好吗？”我小心翼翼的问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青鸢姑娘，没事了。来这边。”她扶着我朝右边一条小道左拐右拐继续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了一处较安静的地方。僻静的几乎只听得到鸟叫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突然，那个侍女不走了，我疑惑的拽了拽她，却发现根本拽不动，她就像直接被钉在了地上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青……青鸢姑娘快跑。”她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，于是忙用大力去拉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青鸢姑娘，你别管我，你快跑，他的目标是你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人。”我急了，没有过多的细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青鸢姑娘……”她的嗓子里带着哭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一定要带着你走！”我又想哭。因为我完全看不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青鸢姑娘你快走！不然一会我们都走不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想起什么，“那你等我，我找人来救你！”然后急忙转身跌跌撞撞地走开。

        待见我走开，那个被定身的侍女突然一个转身，抱拳单膝跪在了冷夜枫的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冷夜枫的目光直直望向我，嘴唇紧抿“愿，尽你之独欢，续你之思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