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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 脚步声
小说名称:《往来驿》 作者:某文痞 字数:3764 更新时间:2016-02-26 18:15:17
     他叫闫盛威,是西北地区声名赫赫的房地产大亨之一,可他又不只是“之一”,因为他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号:活阎王。

        闫盛威早年依仗着家里有些钱财,自己又生的魁梧结实,终日游手好闲,成了乡里一霸。后来国家实行改革开放,一向不务正业的闫盛威竟忽然开了窍,抓住这个契机,做起了房地产生意。凭借其聪明灵活的头脑和果敢狠辣的手段,短期内更成为一方房地产产业内的新秀。接着,随着相关政策的逐步完善,闫盛威适时调整了自己的经营策略,黑白通吃,一步步将家业做大做强。时至近年,闫盛威已然是身价数十亿的豪强,影响力也更渗入社会各界。

        由于他做事不顾方法,只求结果,软硬兼施,无所不为,行业内外无不畏惧其手段,久而久之,“活阎王”的名号不胫而走。闫盛威得知这一花名后,不怒反喜,竟然也以此自称,雄霸一方的魄力更是表露无遗。以至于见过闫盛威的人,都会提到他令人胆寒的凛凛气势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如同阎王一般的气势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今天的闫盛威,却颓唐万分,全无那个无所畏惧的枭雄形象。

        他,已经几天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向将“有钱能使鬼推磨”挂在嘴边的闫盛威,真的遇到了鬼。

        几个月前,闫盛威的“闫氏地产”公司买下甘省金州市东部一片土地,欲建立又一片商品房小区“山水名镇”。如果“山水名镇”顺利建成开售,“闫氏地产”将从中获利数亿,还可以彻底坐稳西北地区房地产第一大家的位置。所以闫盛威很重视“山水名镇”的计划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,买地就要拆迁,拆迁就有钉子户。

        闫盛威对付钉子户的一贯原则,就是“威逼利诱,巧取豪夺”。实际上,多数钉子户给足价钱,都会配合拆迁,闫盛威倒也不在乎那三五十万的拆迁费,正如他笃信古龙先生所说的,每个人都有一个价钱。可今次有所不同,有一名叫韩金生的住户,无论给多高的价格,都拒不搬迁。

        说起韩金生,原本是金州市纺织机械厂的职工,父母因为三年自然灾害身体伤了根基,早早离世,他便凭着亲戚救济读书工作。早些年纺织机械厂还算不错的单位,韩金生也勤劳肯干,恰好遇到了一位心仪的姑娘,二人恋爱结婚,生活倒也平淡幸福。可惜好景不长,没多久纺织机械厂改制,韩金生下岗在家,妻子在生产后大出血离开人世,韩金生悲伤过后,只好自己带着幼女韩小念相依为命。

        十几年来,韩金生四处打零工挣钱养家,供韩小念上学。韩小念也很是争气,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,加之出落得非常高挑漂亮,在学校还被许多男生视为“女神”。

        韩金生以如此优秀的女儿为荣,许多疲惫也就不那么沉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就在这个时候,“闫氏地产”要对韩金生的住所进行拆迁。

        平心而论,“闫氏地产”给韩金生的条件还算不错。不仅提供临时住所和拆迁资金,还承诺“山水名镇”建成后会以市场价的三分之一给韩金生出售一套九十平方米的房子。

        韩金生自然是愿意搬迁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想到不用多久,自己就能和女儿住进宽敞明亮的新房,韩金生半夜都能开心地醒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“闫氏地产”从来不会这样轻松地便舍弃既得利益,尤其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韩金生。果不其然,韩金生很快打听到自己将获得的拆迁补偿远高于邻里,正觉得莫名其妙,便接到“闫氏地产”董事长“活阎王”闫盛威的邀请。

        韩金生顿生不祥的预感。

        韩金生并不傻,他知道,自己是没有任何值得被闫盛威这样的巨富看重的地方,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,只有自己的女儿。

        待韩金生与闫盛威见面,闫盛威所提的条件,正是让韩小念做自己的“干女儿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干女儿是什么意思,韩金生自然是明白的,他断不会让自己引以为豪的女儿成为闫盛威的“小妾”,所以韩金生毫无迟疑地拒绝了“活阎王”的一切条件!

        且不提闫盛威年近五十,即便他是风华正茂的美少年,韩金生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女儿作为筹码。他当即勃然大怒,说自己绝不会为了经济利益出卖自己的女儿,说女儿是他的无价之宝,任何条件都不可能交换女儿的幸福。

        闫盛威倒也平静,只是微笑着送走了韩金生,回到屋内慢慢品起茶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活阎王”有命,谁敢不从?

        韩金生回家后并未将事情的始末告诉韩小念,只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。韩小念虽然看出父亲有不开心的事情,但也并不追问,只是去厨房炒了父亲爱吃的菜,招呼父亲按时吃饭,不要累坏了身体。

        坐在餐桌前,韩金生看着女儿甜美的微笑,心中却异常苦涩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食不知味,怕就是这样的感觉吧。

        自然的,当“闫氏地产”再提及搬迁事宜,韩金生只回答“不搬”二字。

        没几日,韩金生就被自己打工的洗车店老板辞退。之后,便已没有任何店铺愿意招纳韩金生。他知道,这一定是闫盛威背后说了话,给自己使了绊子,逼着他屈服就范,可韩金生穷归穷,却有骨气,他只是继续一处处寻找着工作,也一次次碰壁铩羽。然而令韩金生意外的是,一周之后,韩小念竟也被学校停课,理由是“早恋,有伤风化”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小念颇为委屈地回到家中,毕竟莫说早恋,她甚至极少与男生说话。韩小念自小随着父亲生活,两人相依为命。她知道父亲的劳累与压力,只想着好好学习,考取一所好大学,早日为父亲分忧。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,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停课。韩小念忍不住,忿忿然将自己的不解与愤怒告诉了父亲。

        韩金生听罢,告诉韩小念先安心自学,不要着急,他去学校问问情况。高考在即,韩小念被停课无疑是令父女二人都焦急万分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。韩金生安顿好女儿的情绪后,便去学校找校长理论。学校校长得知韩金生是韩小念的父亲,只无奈回应一句“无能为力”,便让保安赶走了韩金生。

        韩金生满腔怒火怨愤,出校门就打通了闫盛威留给自己的电话。他可以为自己受到的不公忍耐,却不能让韩小念承担半分伤害。他要质问闫盛威,为什么要为难韩小念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就在电话接通刹那,韩金生在电话中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,如同许多人低沉着声音在吟诵什么一般,使得他对闫盛威的愤怒,陡然变得无法遏制。情绪骤然被激发,一向积劳的韩金生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,眼前也是一黑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韩金生就这样忽然倒在街道上,再也没有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当韩小念得知父亲因心肌梗塞突然离世的消息时,她觉得世界仿佛失去了颜色,变作一片黑白……那个抚养自己十余年的父亲,那被生活压到略微佝偻的背,那因为自己成绩优秀而自豪的眼神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好恨,韩小念不知道父亲遭遇了什么,但是她好恨。

        好成绩还有什么意义?没有了未来,现在还有什么意义?韩小念闭门痛哭,声嘶力竭。当天午夜,韩小念最后一次对着父亲的照片说了晚安后,割开了手腕脉搏,终在一片殷红之中香消玉殒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三四天后,因为尸体散发出腐臭的气味,韩小念才被发现已经自杀身亡。

        闫盛威得知这个消息,眉头不禁一皱。他没想到自己的要求让韩金生父女一日内相继惨死。不过,毕竟不是自己所为直接导致悲剧的发生。闫盛威叹息半晌,也就不再多有什么遗憾的情绪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就在韩小念死后一周,闫盛威便感到这“无所谓”的事情,并未结束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,闫盛威多年经营房地产,也是多少了解鬼神玄学一点。韩金生父女的事情,或多或少还是让闫盛威心中留下一丝阴影。民间讲究“头七还魂”,就是说人死后七天,魂魄会回到生前所在之处,看望家人,或者了却执念。鬼神之事,说有则有,说无却未必真的就无,所以对于这类事件,闫盛威总抱着三分留心。

        闫盛威这天如常应酬完相关领导后,半醉着回到家中。他没有结过婚,因为他说家庭是最拖累事业的负担。可他不缺少女人,只不过并无一人入得正房。所以年近五十的闫盛威并无子嗣,至今一人独居。

        推开别墅大门,闫盛威猛地感到一种从骨子中透出的阴冷。联想到今天是韩金生父女头七,闫盛威顿时酒醒大半,连忙打开屋内所有电灯。别墅内豪华的装饰与华丽的中式红木家具,在今夜却显得泛着冰冷的光,让人心中生出几分惊惧。

        闫盛威转身关上大门,径直快步回到二楼的卧室。锁上卧室房门后,他从手腕上摘下曾向得道高僧请来的小叶紫檀念珠,颤巍巍念诵着佛号。闫盛威清楚知道,这屋内的阴冷并非仅仅来自于自己的心理作用,而是确实存在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在此时,闫盛威听到卧室门外有着脚步声出现。

        脚步声轻缓,不急不躁,却每一步都重重踏在闫盛威心头。他颤抖着缩在床脚,加紧念诵着“南无阿弥陀佛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许是念珠蕴含佛力,或许是闫盛威忽然间的虔诚。脚步声站到卧室门外便不再继续。可是整整一夜,闫盛威都颤抖着,紧握佛珠,念诵佛号,不敢有丝毫懈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太阳升起,闫盛威终于不再感到那种古怪而可怕的阴寒。他太累太怕了,恍惚间却也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夜,闫盛威自然不敢回家。可是这事情归根究底又不便言传,闫盛威就在金州市某五星级酒店开了一间房。

        原以为能逃过一劫的闫盛威没料到,即便是到了酒店,午夜时分,那轻缓的脚步声仍旧再次响起,而且更加可怕的是,今夜的脚步声不是来自门外,而是来自床边!

        闫盛威惨叫一声,夺门而逃,哪里顾得上金州市夜间的寒冷,亡命徒一般冲出酒店。他依稀记得鬼怪妖邪一般惧怕人气,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现。于是闫盛威只好找到路边一家满是臭烘烘男生的网吧,开了单人包间内的一台电脑,190cm的他在小沙发上蜷缩着,断断续续打盹,才熬到了天亮。

        闫盛威这下确定了确实有鬼怪作祟,一大早便赶到办公室。秘书Kelly已照例泡好一杯上等龙井端到闫盛威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闫董,您今天气色不太好呀。”Kelly是一名优雅的很会察言观色的女人,随闫盛威多年,凭着出色的执行力和甜美可人的笑容,深得闫盛威喜爱与重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给我找最好的阴阳先生,下午就要见到。”闫盛威一边接过茶水,一边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,瞪着Kelly说。

        Kelly一愣,马上会意,也不耽误片刻,直接拿出手机找了几秒钟,拨通了一个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喂,您好。我是闫氏地产的秘书Kelly,请问‘震无常’陈玄衣先生在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