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黄明月！你闭嘴！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！连你父亲都不能拿我怎样！你闭嘴！”黄新磊突然瞪眼，几乎将眼睛瞪出眼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父亲不能拿你怎样？所以在他对你的地位丝毫没有威胁的时候，你连他也不放过，竟然置他于死地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黄明月的声音像是一记钢针让黄新磊想躲无处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，我没有！我不过是打算去你家商量让你代替菲雯嫁人的事情，正好在路上遇见，我知道你父亲发病，正准备带他走，谁知他发起疯来根本谁都不认识！是他自己失足落水的！”黄新磊失声狡辩，可当初，若不是自己过于自信，拉扯中推他的力道大了些黄新松何至于失足落水？

        若当时他及时救人，何至于后来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？

        “好一个失足落水，就是这个失足，你便拿人的尸体冒充我父亲，陷害我母亲，害我母亲成了东躲西藏的通缉犯！这样你还不肯罢休，你竟然派人杀害我母亲！”黄明月的心一点一点被撕开，将那些不愿回忆的真相血淋淋的摆在眼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又怎样！都是你们咎由自取！现在我才是最大的赢家！今天不但要从这里走出去，还要让你们全都去死！”黄新磊眉飞色舞的说着，不禁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在这时，暗处一道身影飞快的扑出，将黄新磊撞到在地，喊着：“小姐，快带着老太太离开这里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是阿兰！她在做什么？黄明月来不及细想，拉起老太太飞快的往外跑，可才到了门口，枪响了。整个是世界都安静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黄明月回头，只见阿兰捂住肩膀痛苦的蜷缩在地上，嘴里还在呢喃：“老太太，小姐，对不起，是我对不起你们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从那日，跟了黄新磊的那一刻开始，她便注定成为黄新磊的傀儡！她的身子是他的，身心亦是！尽管她知道黄新磊只是在利用她，她是多么想要离开，多么坚决的要拒绝他，可每当黄新磊抱着她，低声的说爱她，苦苦哀求她不要放弃他，她便缴械投降！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回，自己与自己的一番博弈，在刚刚那一瞬厮杀得血流成河。阿兰冲出去的那一瞬还在想，若是她的死能够为他赎罪，何尝不是她的幸福？

        “贱人！”黄新磊狼狈的爬起来，踢开蜷缩在脚边的阿兰：“等一下再收拾你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当枪口再一次对准黄明月时。黄新磊扣着扳机的手指已经不再犹豫，仅是那一瞬，几乎重叠的枪声让黄明月震耳欲聋。

        黄明月看着黄新磊惊恐的双眼渐渐涣散，倒在血泊中，同时倒下的，还有挡在黄新松身前的老太太。

        关山苍的眼神里柔情似水，尽是心疼，黄明月的眼神却一瞬间空洞，若不是关山苍的这一枪，现在倒下的将会是她，可她没倒下，她的心里却难过极了，从不轻易落下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。

        黄新磊打偏了的子弹飞向站在自己旁边的黄新松，仅是那瞬间，已然老态龙钟的老太太居然帮他挡了那致命一击。

        黄新松本来是想不起什么，看着老太太倒下，他下意识的伸手，让她可以躺在自己怀里，让她可以舒服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黄新松几乎泛白的嘴唇呢喃，顷刻之间鼻涕眼泪入大雨一般，他的声音只有简单的两个音调：“母亲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老太太似乎是久旱逢甘露，等来了久违的一声呼唤，她嘴角含笑，抬手抚去黄新松眼角大颗落下的泪：“这一辈子终究是我对不起你，欠你的太多，还不清。你想起了便好，切莫因为我而惴惴不安，记住了，这是我欠你的，若你非要记着，那边以我的生命好好的活下去，好好撑起这个家，守住老头子一生的心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最终，警司鸣金收兵，毕竟一个死了的人，他们也无需再去计较。黄新松的情绪低迷，抱着老太太的尸体在祠堂坐了整整一夜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直在想，过去的这么多年，他究竟错了什么！自己的女儿一个被逼变成这般模样，另一个他竟只依稀记得在襁褓中的模样！还有自己夫人也生死不明，而这些年他究竟在做些什么！

        想去过去的那一切的瞬间，兄弟和母亲同时倒在血泊中，像是两座倒下的巨山！黄明月缓步走进祠堂，她的心情，不比此刻黄新松的更轻松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父亲，奶奶该安殓了。”黄明月的声音嘶哑着，这大约是情绪过度压抑的结果。父亲恢复记忆本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，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。黄明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，只能心里祈祷，父亲能够撑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黄新松将老太太的尸体抱起，放进棺木，回头，将黄明月抱在怀里，眼泪唰的一下像是流不尽的水龙头。俗话说，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只是未到伤心处，从前那个耿直的汉子竟在今天变得如此的悲伤。

        黄明月的眼里干涩，没有半点眼泪。她的眼泪流过了，也流完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黄新松嗫喏嘴唇，只缓缓的说了三个字：“对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三个字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，是这么多年来，对她们娘儿仨的亏欠，是他真心的懊恼。

        黄明月知道，不是全世界所有的对不起都需要原谅，只是这声对不起，实在是无济于事。事情的始作俑者已经变成一具尸体，而时态的推动者，却是其他所有人。她不能去怪谁，只是人都有自己的心，她只希望，父亲能够走出过去的阴影，像老太太临终前说的那样，撑起整个黄家。

        黄家的葬礼在黄新松和黄明月的主持下很隆重，也很肃穆，黄家的易主几乎是轰动整个香城，逝者已矣，再多的过错已经随着黄土掩埋。

        下葬时，悲伤的气氛笼罩着整个送葬的人群，没有人注意，一则宽沿黑礼帽下，一张苍白的脸，映衬着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怨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