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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 他从未负她
小说名称:《缠灵鬼怨》 作者:风墨染 字数:3278 更新时间:2017-02-27 18:04:24
     落家大宅,或许是知道今天要办喜事,大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,朱红色的门上还贴了个大大的喜字。推开门,落姑娘拉着他往里院的二层小楼走去,院门上同样贴着一对喜字,张灯结彩,好不热闹。

        自一进入落家大宅,安沐白身上的青衫便换成了喜服,只有在这种时候,他才能感觉到是在游戏里,而不是他真的穿越到了古代。

        古人成亲礼仪繁琐,到了落家这儿却是能简便就简便,弄到最后竟只剩下入喜堂、合卺礼、结发礼和拜堂礼,其余的像是解缨礼、赞者颂词都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安沐白猜想,大概是落家一无长辈、二无宾客所致,再加上落姑娘自己也不甚了解这些成亲的理解,自然能省则省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落姑娘满足而幸福的笑容,安沐白不禁在心中暗暗念叨着龙胥,怎么还不来解围,要他干嘛使的?只能干一个为满足私欲的挡酒的活儿吗?

        安沐白麻木地跟着落姑娘一样一样的做着,喝合卺酒的时候,他不禁再一次充满希望的望向大门方向,却终究失望地转回了头。

        合卺酒,他最终也只是象征性的抿了一下杯子,里面的液体沾都没沾,只是做个样子。只是随后的拜堂和结发,他还是逃不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落姑娘没有高堂在世,拜天地的时候竟然把那副画卷挂了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安沐白头一次看古董,心情有点犯二的激动,尤其是看见那画上杏花微雨间、碧水芙蓉畔,少女回眸一笑,他也不由自主地报以一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可否认的是,这个少女在疯狂之前,的确惊艳了时光。秦千里不过一介书生,若是娶了她也不算辱没,也不知到底为何没有娶她?

        秦千里的负心,真的只是因为介意她的疯癫吗?

        安沐白不理解其中缘由,在他现代人的眼光看来,疯癫之症也并非没有治疗之法,更何况落姑娘刚开始只是气迷心窍的假疯,再加上此事的确是秦千里做的不地道,有负落家,自然要承担责任娶了落姑娘。

        男人就要有身为男子汉的责任与担当,不然还算什么男人?

        落姑娘脸上带着新娘的羞涩和喜悦,轻轻握住安沐白的手,轻柔婉转的声音拉回了他远走的思绪:“秦郎,那年在汾水河畔,你为我做了这一卷画,当时说的话,你还记得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实话,安沐白还真不记得!废话!人都不是他,他能记得什么?

        他心头狂汗,却脸色不变,扯出一抹属于‘秦千里式’的笑容,淡笑着道:“我自不敢忘却。落儿可还记得?”

        落姑娘凝望着安沐白,欲语泪先流:“当然记得。你说你要娶我,我问你,若是阿娘不允,你待如何?你便说,管不了那许多,只知无论如何,都要娶我。上天入地、黄泉碧落,都要落儿做你秦家妇。秦郎,今日当着这卷画,你可愿再说一次?”

        看着落姑娘如水的双眸,期盼哀伤的神色,安沐白那个‘不’字哽在喉间,怎么也说不出来,最后也只得叹息一声,只当成全了她的这份痴念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秦千里,愿娶落氏女为妇。此画前,天地为媒、日月为证,今与落氏女结为夫妇,缔婚永敦,修百年之好,上天入地、黄泉碧落,此生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沐白!”

        一段话还未说完,便被屋外的人厉声打断。

        安沐白一愣,下意识地放开握着落姑娘的手,转头待看清来者是谁后终于松了一口气,小跑着跑了过去,一边放松一笑一边抱怨:“龙胥!我还以为你真喝醉了不来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或许是心神一松,他忘了身后就是一身红衣的厉鬼,此时青黑着脸色、七窍流血满腹戾气地望着他的背影,五指成爪向他后心抓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安沐白背对着没看见这一幕,正对着他的龙胥可看见了。他也早有准备,抬手从腰间挂着的刀鞘中抽出长刀就迎了上去,挡住女鬼那完全能掏出心脏的一击。

        安沐白其实也并非全然无感,当看到龙胥脸色一变的时候,他就意识到了身后有事,只是当时已躲闪不及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看见龙胥抽出长刀迎战,他忙不迭地退到一边,按照事先说好的,从绑在手臂上的内袋掏出一把豆子似得东西,紧紧捏在手心里,悄悄靠近战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这边围着一人一鬼转圈,慢慢铺垫着做局,龙胥这一边却好似轻松又并不轻松。

        女鬼看清他的脸时先是哀吼一声,随即神色一凛,然后像是孤注一掷般奋力抵抗,整个喜堂霎时阴风阵阵。

        屋外的天不知什么时候更暗了,喜堂前的烛火被风吹的明明灭灭,安沐白做完自己该做的之后就又退居一旁,等着龙胥找出破绽跳出战局,与他一起跑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喜堂愈发阴冷,他站在角落里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龙胥跳出来,着急地来来回回小范围地踏步等待,想上前又不敢,再说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,只有两团黑与红的色块。

        安沐白不知道,能看见这两团色块,都是因为他那双不同常人的双眸,不然别说看见色块了,连影子都看不到一点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,他深感这样下去怕是多生变故,咬了咬牙,心下暗道这回拼了,就是失败了也好过这样等待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忆着从终端3478号那里得来的资料,他慢慢靠近战局,双目微眯,暗自深吸一口气,大力地一口咬破舌尖,就着一口血就喷向了那团红色身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安沐白咬的狠,血也多,就是准头差了点。但舌尖血最起码也有一半落在了女鬼身上,只听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,身子缩小蜷在地上,不住地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愣着干嘛等死啊?还不快走!”

        安沐白没有多做停顿,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招能困住女鬼多久,只能争分夺秒,拉着怔楞在原地的龙胥就往外跑,只希望能先跑出杏花巷再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惜,事与愿违,五谷锁魂阵和舌尖血并没困住女鬼多长时间。他们刚跑出落家大宅不久,一团火球自身后向两人袭来,炙热的烈焰连街边的店铺招牌都没放过。

        龙胥一把按住安沐白的脖子,两人低着头猫着腰,接着火球的威势就地一滚,躲过一劫起来后,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各有焦黑。

        龙胥把安沐白推至一旁,谨慎锐利地目光望向天空喊道:“落姑娘!你已经等了几千年了,值得吗?跟我回去吧!”

        没有人回应,只是风声更大了,像是在诉说什么,带着锋利的呼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要在执着了!回到你该回的地方!”

        龙胥的声音突然变得高昂起来,仿佛无处不在,像是能传统一个人的灵魂。

        仍旧没有人回答,一个个火球却呼啸而来,龙胥一边举刀抵挡,一边喊道:“你等不到了,他不会回来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半空中,落姑娘的身影终于飘飘浮浮地出现了。她仍旧抱着那一卷画,表情凄凄惨惨,眼眶边衔着血红色的泪水,换换滑落脸颊落在雪白的画纸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虚虚附在半空,目光带着一种难言的哀婉和怨恨,嗫嚅着颤声呢喃:“妾身如蒲草,唯秦郎可以托付。秦郎……秦郎……千年万年,妾身也要等你回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龙胥面无表情的看着落姑娘,声音愈发高昂了,连带着安沐白也痛苦的捂住了耳朵:“他不会回来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!我不信……不信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龙胥的声音蓦然拔到了一个尖厉的高度,恍如魔音灌耳般刺耳,他执着长刀的手臂直直地指向落姑娘,蓬勃的阴风从他身后席卷而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刻,安沐白恍然觉得,比起落姑娘,龙胥才更像从地狱逃出的厉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!!!”

        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,破碎的画面像是走马灯般出现在落姑娘面前。或许是因为在游戏中,连安沐白也能清楚的看到那个悲伤的故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如花般的少女,笑语嫣然的走进一家酒肆,一抹青衫闯入了眼帘,像是宿命般,少男少女就那么相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东汉末年,每天都在死人,征兵状就算没来到这个小小的山村,却也令人心慌慌。他一介书生,也有济世报国之心,更用心地读书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读书,她执扇;他写诗,她研磨。年少的男女两情相悦,悄悄的作了夫妻,他们委实度过了一阵美好浪漫的时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给她画了一幅画,她视若珍宝,却被最是严谨守礼的母亲发现。母亲打她骂她,不许她和他来往,她却屡教不改的气死了母亲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惶恐、她自责,她承受不住打击和流言蜚语,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是真的爱她,他说要娶她,写了婚书,立下永不相负的誓言,他们在既无高堂也无宾客的情况下成亲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婚后,他不愿她在疯疯癫癫、浑浑噩噩,启程去城里求医问药,临走时托牛家舅舅和表哥照顾她,可他却一去不复返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是不愿意回来,而是被征兵强行送去了战场,还未开战便病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牛家表哥心知一切,却无法告诉情况刚刚好转一些的落姑娘,秦千里死了。索性,便说他失踪了罢,说不定落姑娘等着等着,病痛也就让她慢慢忘了此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她却生生等了五年,一时自责导致的疯癫,被丈夫的失踪和流言蜚语,变成了真的疯癫。她夜夜唱着他们的歌、弹着他们的曲,然后就在一天夜里,一把大火,了此残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等了太久,怨气太重,冥河的渡船载不动她。她变成了怨鬼,她恨着所有人,一把大火烧死了村中一百一十八条人命,被载入冥府的地狱名册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疯癫了,她只记得痴痴地等着她的秦郎,哪怕入了地狱也不忘等待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惜她不记得也不知道,她的秦郎,从未负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