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弥居然从看守所出来了？我说不上来是惊喜还是忧虑。我们找到侏儒男子，他说的确是一个叫庄孟的女孩几天前送小弥来的。而且庄孟每天都会来看小弥一次，小弥从来都没有出过门，也不让人前来打扰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，周护士提议我们让风泽先来照顾小弥，我们继续去调查其他地方。眼下也只有先这样了，离开时我带上了那幅无头的画。第二张照片的地方是我和小弥常去的老邹书店，周护士开着车，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幅画。这幅画本是一个男人的肖像，画到肩颈的位置。如今只看得到肩颈，看不到人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周边的路灯一照，我发现这幅画有些不对劲。这幅画的颜料还没有干，颜色是那种近似于血液的红色。我想起了小弥那天找到的沾有血迹的画笔，难道这幅画——

        老邹书店今天似乎没有开门，门外的彩灯全都黑着。我和周护士敲了敲门，没有人应答。我用之前老邹给我的钥匙插进了锁孔，却拧不动。门锁居然被换了，老邹的书店已经四五年没换过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让周护士打给老邹，铃声在店内响起，但无人接听。我看了周护士一眼，她从地上拿起砖头砸碎了那原本就有裂缝的玻璃窗。我从窗户把手伸进去，摸到了门锁。门锁又湿又凉，我迅速打开锁把手拿了出来。周护士推开门看了看，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双手转动轮椅，刚到门槛前面，我感到肩颈一凉。我低头用余光看去，不是刀，是一只沾满鲜血的手在我的肩膀处搭着。我回过头，是老邹。老邹浑身是血，嘴里呼吸时还冒着血泡。他慢慢地向下倒去，昏倒前对我说了一个字：月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拍了拍轮椅的扶手，周护士听到后跑了出来。她把老邹抬进了书店，检查了一下，没什么大碍，只是咬破了嘴唇，应该是受惊吓导致的昏迷，身上并有伤口。我在书店里仔细观察了一圈，发觉老邹新加了一个柜台，经营一些稀有水彩颜料，其中有一种介绍上面写着含有猪血成分。我翻看了一下近几日的销售名单，因为老邹这里的书籍都是稀有书籍，所以都会要求购买者留下读者信息。果然，我找到了月老师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照片，第四张照片是月老师的别墅。照片中的月老师与庄孟找正伏在桌前潜心作画，画的正是我手里拿的这幅，血红色的画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五张照片是案发别墅的洗手间，照相的角度更像是在屋子内部。照片的角度主要集中在那面蓝色的马赛克墙壁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从第六张照片开始，都是显示的一个地方，老邹的书店。照片里，庄孟和月老师坐在老邹对面，画着老邹的肖像画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转动轮椅进了老邹的卧室，打开老邹床边的抽屉。我看到很多老邹和月老师合影的照片，以及讲述月老师获奖内容的杂志剪贴。老邹的枕头旁有一张文艺报纸，日期是昨天的。一条醒目的信息让我恍然大悟——年轻画家月老师用回收动物血液当作颜料作画，荣获海外新人创新冠军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拿起笔写下了当天展会的地址，周护士给小刘打了电话，小刘往老邹这里赶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已经凌晨了，展会门口的保安在岗亭里昏昏欲睡。自此上次事件起，据说这里就再也没有人租过了，还有传闻说这里有其他我们看不见的东西，喜欢上了月老师的画，所以就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。总之，这件事倒是令月老师“声名远扬”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周护士叫醒了保安亭的守门大叔，不知道她与那个人说了什么，那个人很痛快就放我们进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周护士推上了电闸，整个展厅瞬间辉煌亮丽。在展厅的一个墙角上，我果然看到了安装的痕迹，原来如此，看来我当天真的是大意了。月老师，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你自导自演的好戏。只不过，你也是被文文和庄孟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下一站，我要去那栋别墅，那栋让我失去了右腿和声音的诡异别墅。

        别墅从出事起便被封了起来，我前几日来查探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，不过今日就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洗手间的地上倒着一个人，是月老师，她手腕的动脉被割破了，伤口还没有腐烂。周护士检查了一下，她至少死了两日了，很明显尸体经过了特殊的处理，减缓了腐烂速度。这种伎俩对于文文她们来说，应该不难吧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看着洗手间那面蓝色的马赛克墙壁，左下角的位置有一小块是活动的。我把那一小块砖扣了下来，露出了一个按钮，我按了下去。浴缸开始慢慢地向下沉去，这里居然有一个地下室。从这里向下望去，下面灯火通明，还有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：“何生，你终于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浴缸不见了，通道里伸出了一道楼梯。我让周护士在楼上看着，我慢慢地顺着楼梯坐着挪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好气派的画室。这里四周的墙壁挂着很多名画，有很多都是坊间流传说是失踪了的，没想到居然被庄孟收藏了。庄孟此刻正坐在一张红木的画桌后面，用一种鲜红的颜料在作画。

        庄孟缓缓地抬起头，笑着说道：“何生，你终于来了。你可知道，你就是小贤选好的接班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没有理会她，而是爬到墙边，拿起了一幅靠在墙角的画。这幅画没有人头，只有肩颈，背景的红色颜料并不是鲜血。这幅画才是展会的那一幅！

        庄孟站起身，走到我身旁蹲下，说道：“你都哑了，还怎么说出证据啊？何生，加入我们的组织吧。我知道栾老先生找过你了，不过，你不适合他，否则当年他就不会把你遗弃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庄孟站起身，看了一眼我的腿，说道：“从今天起，你和我就是一起的了。我接替文文，你接替小贤，我们的组织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。至于我们的工作，我想你也应该会猜到一些了。找到那些有犯罪动机的人，利用她们来创造我们的利益，达到我们想要达到的目的。至于那个姓栾的，也没比我们好到哪里去，但是你最好不要跟他硬碰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沾了一下地上残留的颜料，用手指写出：你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成功。

        庄孟笑着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你终究还是没有醒悟。你的才华岂是一个小小的侦探就能施展得出来的？你的血统里就带有着不平凡的思维能力。你的整个家族都是国际上的精英人才，只不过你是被刻意遗漏的那一个。何生，你不要太傻了，跟我合作，我可以让你尽情施展你的才华，而不是处处与你作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伏在地板上写道：我只是一个孤儿，侦探与罪犯又怎么会在一起？

        庄孟没有回答我，而是转身在墙壁上按了一个按钮，墙壁上开了一道门，庄孟说道：“既然你不愿跟我们合作，何生，好戏还在后面。”庄孟从那扇门离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在小刘的办公室把案情详细地写在了笔录上。老邹身上的血经过化验，的确是月老师的，他醒后也说明了一些案子的缘由。老邹说他不好意思见我，便提前离开这里回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刘告诉我，小弥之所以会被放出来，是一个老人送来的现场照片，证明小弥没有杀我。照片里，我是被庄孟截肢的，小弥被庄孟下了药，有过一段时间的昏迷。这个老人一直不肯说明照片的来历，但他的背景很不一般，因为上级会下达指令，要求小刘放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案子总算弄清楚了，只不过我并不是什么有功之臣，而是先成为受害人，再被陌生人帮助，顺手推舟破了这个案子。说到底，我还是输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月老师即将要参加一个海外的创意大赛，画作便是用血液颜料作画。但自己的知名度在国外并不高，所以便制造了这起事件，为自己炒作。展会的肖像画并不是用鲜血画成的，比赛前，她还是害怕舆论的压力的。展会的墙角有安装过机器的痕迹，实际上是魔术专用的投影仪，那幅画本就没有头，之前的头是魔术而已，之后再瞬间关掉投影。

        月老师发现的这种颜料，便是老邹店里卖的颜料，这种颜料很难买到，是不允许销售的。通过这颜料的生意，月老师与老邹日久生情。庄孟借着这次机会想为我设下一个圈套，彻底击毁我的斗志，让我加入她们的组织。于是她便给月老师提供大量的炒作传播途径，以换取月老师和她的合作。只是她没想到，栾老先生会突然出现。月老师知情太多，庄孟自然会让她死去。老邹那天误打误撞看到了月老师的死，知晓了庄孟的计划，但庄孟却有意放他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地下室里正在创作的那幅作品是用月老师的血完成的。庄孟是学画的，这种新奇的画作她又怎么可能不感兴趣。

        旅店里的那幅画应该是栾老先生派人放的，想把我的思路引到颜料上去。至于庄孟所说的组织，我目前只知道，庄孟和栾老先生，他们一定彼此相识，而且都有惊人的背景。带小弥出来的是栾老先生，送小弥来旅店的却是庄孟，他们之间，到底有什么联系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