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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思茫然
小说名称:《瑾年殇》 作者:晓月思 字数:4354 更新时间:2015-09-03 13:55:59
     夏熵看着镜子中的瑾年,灵活的手指在发间穿梭,长发高高束起被她熟练地挽成了一个髻,然后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金丝束冠轻轻的戴上发髻上,围着夏熵左右看看,似乎颇为满意,又拿起架子上的貂绒外衣,眼睑微微下垂,轻轻一声道:“师傅,穿上外衣吧,小心着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房间里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梅香,一阵风吹来窗外的梅花随风缓缓飘落,微笑着的少年有不输男子的英气,也有比女子更清秀的气质,如同冬日里悄悄绽放的白梅,亲昵的帮夏熵穿上外衣,所有的动作都是那么娴熟而又自然,夏熵感觉这些美好的画面在他的生活里似乎出现了无数次,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知相守的过了几千几万年。

        空中飘着细细的雪,瑾年深深吸几口夹带着雪花的空气,凉凉的,她感觉稍稍舒适了一些,随夏熵入宫给太后请安回来已是午后,应付太后很是费心费神,瑾年觉得十五年来都没有这么累过,每一句话都要深思熟虑,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脑袋搬家,还好自己医术高超,能让太后的腿疾减轻,否则,恐怕此刻就没有机会在湖边赏雪喽,想到这瑾年不禁打了个冷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三哥,今日进宫怎么如此匆忙,我应付完繁琐的家宴,再到母后那里找你时,你已经离开了,我只好亲自登门拜访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季恒语气松快,就像是兄弟间最普通的交谈。

        夏熵轻轻一笑,算是回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咦,三哥,那位是谁?”季恒指着湖边的人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年一袭白衣,泼墨般的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,只见她靠近一株白梅轻轻的闻了闻,身后白茫茫一片,漫天飞舞的雪花洒落在她的肩头,美好的犹如画卷。

        季恒怔怔的看着,一瞬间,恍如隔世!

        “瑾儿····”夏熵轻轻的唤道,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逾发的温柔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年回头,浅浅的笑容在脸上绽开,如千树花开,季恒顿时感觉时光流转,一眼万年,竟然是他!

        “瑾儿,过来,拜见天子。”夏熵依然淡淡的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什么?天子?瑾年慌忙低头行叩拜礼:“草民苏瑾年叩见王上,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小心肝还在噗噗直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平身吧,夏···瑾···”季恒面带笑意的看着跪地的瑾年,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,反而泛着淡淡的寒光,故意拉长的音调让人听着脊背发寒。

        瑾年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,抬头看着眼前人笑的诡异阴寒,不正是那天买金丝束冠时见到的那位公子?叫什么来着,她居然给忘记了,完了,这次全完了····要镇静,镇静···这时候千万不能慌!

        瑾年稳稳思绪站了起来,仿佛没有看见眼前还有人,只是看着夏熵道:“师傅,瑾儿和王上曾经有过一面之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夏熵的心一紧,依然面色不变,看向瑾年,恒生波澜的眼睛中满是酸楚,他自己也吓了一跳,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季恒看了看瑾年道:“你好大的胆子编造假名字糊弄孤王,这是欺君,你知罪吗?”季恒语气平淡中却透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威严!

        夏熵听着两人的对话,渐渐推测着是怎么一回事,定是瑾儿上街玩耍偶遇了天子,在互道姓名时撒了谎,而今日又被当场撞破,看似简单玩笑的一句话,如果面对的人不同那就是天差地别,纵使沉稳如他,现在心里也是一片慌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恒,瑾儿一向贪玩,如有冒犯,三哥在这里向你赔罪了。”说完对着季恒恭敬的施礼。

        温良如玉的师傅因为自己弓腰向别人赔罪,瑾年的心像被刀子凌迟那般痛苦,即便这人是当今天子她也不能承受,她慌忙扶起夏熵,眼神冰冷的看向季恒,下巴微微扬起,有些倔强的道“师傅他是我的至亲,我跟他的姓有何错?再说了,当时告诉你姓名的时候我又不知道您是王上,不知者不为错,这根本够不成欺君!”

        季恒看着这个不卑不亢的少年,清灵俊美的外表透着一股决绝的倔强,三哥竟然有这么一个徒儿!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现在公然顶撞寡人,算不算以下犯上呢?你这种刁民按律当斩”话语中多了几分怒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瑾儿!还不下跪认错!”夏熵闻言大声的斥责。

        瑾年依旧站在那里,眼眸微垂,风吹起了她的长发,尤如一只美丽而又骄傲的燕尾蝶,她没有做错,不需要道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王上,孽徒无礼,是臣管教无方,还请王上责罚,所有的罪过臣一力承担!”夏熵单膝着地,轻缓的语气中竟带着微微的乞求。

        季恒看到夏熵为自己的徒弟可以卑微的求情,他是了解他的,知道夏熵是重感情的人,把仁义道德看的比什么都重,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倚重他的原因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师傅,您快起来,我又没有做错事,为什么要道歉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住口!”夏熵眼底一片深重,脸色铁青,低吼着道。

        瑾年从未见过师傅发那么大火,师傅从来都是温润如玉,谦和有理,就算是生气也只是轻声的斥责,看样子这次自己是闯大祸了,可是她真的很委屈。

        季恒早就看到了夏熵头上的金丝束冠,原来这小子拼命要拿到的东西,原来是给他的,想到这他的心竟泛出丝丝的酸楚,他自己也吓了一跳,他可是个男儿,是要成为一代明君的,怎么能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呢?又忍不住深深的看了瑾年一眼,如果他真是女子,又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呢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你医好了太后的腿,是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瑾年抬头惊诧的看着季恒,确定了他是问自己,然后木然的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太后每每说起,都对你的医术赞不绝口,上次你给的药孤王吃了,头痛的确好了许多,念在你是三哥的徒儿,又对太后的腿疾有功,今日之事孤王暂不计较,如有下次定不轻饶!”

        什么是他暂不计较?!自己何错之有?难道就因为他是王上就可以颠倒是非了吗?

        “王上,草民没有···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瑾儿!还不谢主隆恩!”夏熵急速打断了瑾年的话,随即对季恒施一礼,“谢王上!臣日后定严加管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季恒扶起夏熵,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站在那丝毫不动的瑾年,“三哥,你可真收了个好徒儿呀!”说完不等夏熵回答便拂袖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恭送王上!”

        夏熵脸色铁青,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,拖着瑾年来到后院的祠堂,“砰”的打开门,扯着手臂把瑾年甩了进去,厉声道:“跪下!”

        瑾年被夏熵的举动吓傻了,乖乖的跪在地上,瞪着大眼睛看着他,眼神里有着委屈带和倔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苏瑾年,知道你为什么要跪在这里吗?”夏熵的声音清冷如寒夜冰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师傅······”瑾年咬了咬嘴唇,“瑾儿没有做错事,为什么要受罚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住口!”

        夏熵早已满脸冷寒森意的愠怒,双瞳中燃起的两簇怒焰愈发骇人,“苏瑾年,是我太宠着你了,都把你的胆子宠上天了,才会有你今日的大逆不道!”

        瑾年抬头,泪眼婆娑,长发有些凌乱,委屈的泪水沿着脸部柔和的轮廓,慢慢的向下淌,随着反射出来的淡淡烛光细细的闪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师傅,您养育了瑾年这么多年,您教瑾儿辨是非,分黑白,教瑾儿凡事要有自己的立场,教瑾儿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就勇敢的走下去,瑾儿没有一天忘记您的教诲,可如今,您却分不清对和错了······”说到这,瑾年已是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    瑾年的话句句都似针扎在他的心上,他清楚的看到她眼睛深处的委屈,如受伤的小兽,那么无辜,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心疼,想安慰,他紧紧的抿着嘴唇,转过头去,不敢去看她的眼睛,他怕,自己这一看,会心软,会全盘崩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是王上,是高高在上的天子,你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顶撞他,我真怕他一声令下连我都保不住你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就算是这样,他不是也骗了我,难道就不为错····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住口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?好,好,苏瑾年你就在这给我跪着,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想想!

        雪还在细细密密的下着,寂静的夜晚天气凉的让人骨髓生寒。

        瑾年默默的跪在冰冷的石板上,胸腔中充满了憋闷。

        从小到大,这是师傅第一次这样对自己······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这时,海福走到她身边,低声道:“孩子啊,别跪了,少爷那边爷爷去给你求求情,这大冷的天儿,别再折腾出病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伸手抹了抹泪水,执拗的别过头,“我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,就让我一直跪着吧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孩子,你这是何苦啊,少爷他最疼的就是你,我刚刚过来时他就站在风雪中,那么大的雪,都快成雪人了,罚你跪在这他心里也不好受啊。"

        听到夏熵站在风雪中,瑾年的心钝钝的痛了一下,师傅前几日才染的风寒,还未痊愈,这一折腾恐怕又要加重,可嘴上仍不服软,“他是该吹吹风,这样心才能更明镜,我是不会认错的,就跪死这算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海叔,你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夏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,他的瞳孔幽深,亮如漆玉,犹如夜里的月光,清冷无尽,冷光流转,却又夹杂着一丝认不清的复杂神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苏瑾年,你不用跪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瑾年抬起头,口气生硬的回道:“师傅,徒儿还没有想明白,您还是让徒儿跪着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话音刚落,夏熵清俊的脸因此有些扭拧,面上不自然的线条渐变的细微褶皱落入她的眼里,眼神覆盖翻转,微妙的透出一种柔软,眼角眉梢都因了这种变化而柔和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苏瑾年,我再问你一次,你起还是不起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起来,我······”她的话还没说完,忽然被整个捞了起来,紧接着,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,她下意识的挣扎了几下,惊讶的转过头,却径直闯进一片幽深中,几缕墨黑的碎发还带着点点雪花从师父光洁的额际垂拂而下,氤氲的眼眸近在咫尺,眸色里隐隐有涟漪荡漾,绚烂的就像夜空中的星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师父,放我下来!”她有些惊慌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夏熵也不回答,抱着她径直走到她东暖阁的卧房,将她安稳的放在卧榻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个孩子,还不是一般的执拗!”他似乎有些许无奈的拍了一下她的额头,“这脾气都是被我惯得,受了点罚就和我使性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瑾年扁扁嘴心里更委屈,“你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吗?就让我跪下去好了,反正我一个孤儿没人在乎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又说气话了是不是?不许胡说,谁说你是孤儿,我是你永远的亲人!刚才你可把我气的够呛,可就算是再气也不会让你跪整晚的,你以为你跪在那里我心里就好受吗?”夏熵弯下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,理了理她微乱的头发,低声道:“瑾儿,人生在世,有时候,有些事是不能那么执着的要分对错,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,很多时候我们做事,不是为自己,而是为身边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为了身边的人,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其他人只有师傅,心里,眼里,都是,她的心好像被什么揪了起来,一股热流瞬间涌过,像烙铁一样,涨得胸口都是灼烫,震惊难言的心动也随之而来,涩涩青青,她像小时候那样,将小小的脑袋埋在了他的怀里,喃喃道:“师傅,瑾儿知道错了,以后都不会惹师傅生气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夏熵站在漫天的风雪中,黑发迎风乱舞,任由风雪打落在他脸上,他这是怎么了?听到瑾年和王上偶遇,他竟然会有那种感觉?那种酸涩和从心底生出的愤怒让他烦躁到了极点,恨不得把她拉过来狠狠的打一顿,可听到王上说她欺君在那一刻他又是那样的惊慌失措,甚至想好了最坏的打算,他不敢想没有她在身边自己该怎么活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少爷,快回房吧,这大冷的天儿,别冻坏了,小少爷顽皮,现在也已经知道错了,再说了,他是您一手带大的,自己养的孩子亲厚,就如同父子一般,没有什么忌讳的,打了就打了,骂了就骂了,回过事儿还是一样的疼爱,您就别自责了,快些安置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看出了夏熵对瑾年的疼爱,福海在一旁劝慰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,海叔,这么晚了您也安置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福海应声回去,还不时的回头看着风雪中的夏熵,心道,还真是一对奇怪的师徒。

        福海的话还在耳边回荡,对,瑾儿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,他的至亲,他和她如同父女,甚至比父女还要亲密一点,他担心她,爱护她,甚至想把她养在深闺不让任何人碰触,这都是正常的,是做父亲的对女儿的疼爱。